从海鲜摊到局长桌第20章 深蓝的赠言
办公室的时钟指针仿佛被粘稠的空气阻滞每一格跳动都显得沉重而缓慢。
当凌云挂断最后一个打往乡镇的电话听筒搁回座机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时周遭世界的声音才重新涌入他的耳膜。
窗外城市已渐次点亮灯火夕阳的余晖仅为高楼顶端镶上一道黯淡的金边。
办公室里空了大半只剩下他以及一片狼藉过后、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压力。
深深的疲惫感并非来自身体而是源于内心最深处像潮水退去后露出的湿重沙滩。
他靠在椅背上没有立刻动弹任由白日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清晰地回放顺序分明毫厘不差: 当自己试图拿出证据指出那份大家理应都见过的解读手册时三人默契地结成了一堵推卸责任的墙。
王鹏首先皱起眉头摆出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样子:“什么解读手册?我怎么没看到?” 李娟则立刻小声附和眼神躲闪仿佛生怕沾上一点干系:“我…我没注意有什么解读手册…” 赵强见状马上斩钉截铁地跟进彻底否定了手册的存在:“对啊根本没看到什么解读手册。
凌云是不是你记错了?”再然后是刘建军被这动静引来后那如同实质般压下的严厉质问与毫不留情的当众批评;最后是他自己在或嘲讽或冷漠或微妙的目光中独自一人沉默地蹲在地上从那堆被王鹏指认的、几乎被当成废纸处理的打印废稿和旧报纸最底层翻找出那捆完好无损却“被丢失”的手册然后一页页抚平其他几本确实被踩皱的册子一遍遍拨打电话一遍遍诚恳道歉完成这场孤独而憋屈的补救。
这顺序像一套精准的组合拳打得他措手不及也打得他心生寒意。
愤怒和委屈不是没有在最开始的那一刻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凭什么?!那手册分明是……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明明是将那叠厚重的解读手册放在王鹏桌上的它绝不可能自己跑到那堆分明是准备回收的废纸和打印废稿的最底层!王鹏他们……他们分明是……故意将它藏在了那里然后贼喊捉贼! 念头至此他猛地一顿一股凉意从脊椎窜升。
一个此前被混乱和指责压下的、更令人心惊的问题浮上心头:为什么?王鹏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地针对自己?仅仅是因为一次可以借题发挥的工作失误吗?还是……另有更深、更冷的缘由? 他回想起自己进入科室这几个月来的情形。
他自认勤勉肯干分配的任务从不推诿甚至常常主动找活力求将经手的每件事都做得尽善尽美。
刘建军似乎也看在眼里偶尔会流露出赞许的目光甚至在非正式的场合表扬过他一两次。
当时并未觉得有什么此刻想来那几次表扬时王鹏等人的脸色似乎并不太好看那笑声也显得有些干涩。
是不是……自己无意间的“积极”和“出色”像一颗不合时宜的螺丝拧紧了反而破坏了办公室里某种由来已久的、默契的“生态平衡”?王鹏、李娟、赵强他们似乎早已形成了一种固定的模式:工作按部就班能推则推能拖则拖维持着一种“差不多就行”的状态享受着体制内某种心照不宣的“清闲”。
而自己的到来像一条鲶鱼闯入了安静的沙丁鱼群。
他的认真他的主动他偶尔得到的肯定是否在他们眼中成了一种“出风头”一种对那种“混日子”生态的挑战和破坏?自己因为埋头工作较少参与他们午休时的闲聊八卦、下班后的小聚是否也被视作了某种“不合群”和“清高”一种无声的冒犯? 这个猜测让他感到一阵冰凉的无奈与悲哀。
他从未想过要与谁为敌也从未刻意要去表现什么他只是想对得起这份工作对得起自己的职责罢了。
难道恪尽职守、追求卓越本身也是一种原罪会成为被排挤、被暗中使绊子的理由?这堂来自现实的人际关系课远比任何政策文件都更加复杂、冰冷和深刻。
它告诉他工作的困难不仅仅在于事务本身更在于处理这其中盘根错节的人心、微妙的利益与无形的界限。
与人斗争见识不同的面孔洞悉温和表面下的暗流与算计这本身就是一种无法从书本上学到的、残酷却又必须掌握的“学问”。
他感到一种深深的孤独但在这孤独之中一种新的认知也在破土而出:愤怒和辩解在那种精心设计的情境下毫无用处只会授人以柄让场面更加难堪让自己显得更加失控和无能。
唯有先隐忍下来把问题的窟窿堵上才是对自己工作成果的最好保护也是对科室整体工作最低伤害的选择。
这股强大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负面情绪他必须靠自己一点点消化、吸收将其转化为更谨慎、更敏锐、更强大的内在动力。
“受委屈看来也是工作的一部分甚至是成长的一部分”他暗自思忖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划过办公桌冰凉的桌面“关键在于挨了这顿精心策划的捶打之后自己是变得更脆弱、更怨天尤人还是能变得更坚韧、更懂得如何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中前行。
”真正的强大或许不在于从未跌倒而在于每次跌倒后都能看清绊脚石的模样然后带着更清晰的认知和更坚定的心自己爬起来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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