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民间异闻录第310章 纸面妆
这年头国营大厂的机器声渐渐稀拉像得了痨病的老牛连带着这座城也多了几分惶然和萧条。
李小丽她们那个印刷厂效益还算勉强代价就是没完没了的加班。
每晚走出厂门都已是星斗阑珊身子骨像被拆开又胡乱组装上每一处关节都在发出疲惫的呻吟。
她的指望就是那趟通往城西边缘宿舍的夜班公交——54路末班车十一点半。
这条线路后半段得穿过一片老区据说早年是乱葬岗后来盖了厂区宿舍也未能完全驱散那股子阴气。
路边多是些黑黢黢的老楼墙皮剥落窗户黑洞洞的像无数只失明的眼睛。
老长春人嘴里关于这条夜班线的邪乎事儿能凑够一箩筐。
小丽平时只当是吓唬小孩的闲话直到这个秋天她亲身撞上了。
那晚风格外大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废纸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小丽裹紧了半旧的棉外套小跑着冲到站牌下正好看见那辆老旧的公交车慢悠悠地晃进站。
车头两盏大灯昏黄像熬久了夜的人眼。
投了币一股混合着铁锈、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车上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人。
司机是个中年汉子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个线条硬朗的下巴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戴着粗线劳保手套一声不吭。
车厢最后排靠窗的位置蜷缩着一个老太太。
穿着深蓝色的盘扣罩衫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稀疏的小髻整张脸几乎都埋在阴影里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像一尊落满灰尘的雕像。
小丽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选了中间靠过道的位置坐下。
车子晃晃悠悠地开动了发动机的声音嘶哑而吃力。
窗外的路灯将昏黄的光斑一块块投进车厢明灭不定。
车轮压过路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也不知开了几站就在车子驶近那片传闻中的老区边缘时前方站牌下影影绰绰立着三个人影。
这么晚了这地方还有人等车?小丽心里泛起嘀咕。
车子“嘎吱”一声停下门缓缓打开。
那三人鱼贯而上。
他们都穿着颜色极为鲜艳的戏服像是京剧里的行头绸缎在昏暗的车厢里泛着不自然的光泽。
更诡异的是他们的脸浓重的油彩画满了整张面孔红白黑交错图案繁复而夸张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僵硬又失真。
他们 silent 无声动作间带着一种奇异的迟滞感依次在车厢中段小丽侧前方的位置坐下排成一排背影挺直纹丝不动。
车厢里顿时弥漫开一股廉价的脂粉香气混杂着一种……类似陈年纸张受潮后的霉味。
小丽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
她偷偷从车窗玻璃的反射里打量那三人那厚重的油彩面具般的脸在晃动的光影里仿佛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她想起姥姥生前讲过的老话说有些地方深夜唱罢野台子戏的不一定是人……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攥紧了手心里面全是冷汗。
不能再待下去了!离宿舍还有三四站地她决定提前下车宁愿走回去。
“师傅有下!”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走向前门。
司机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像块石头般坐着。
车子也没有减速的迹象。
小丽提高了音量带着一丝颤抖:“师傅!前面站牌停一下!” 就在这时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让她脊背发凉。
她下意识地透过车厢连接处的缝隙朝后座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她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那个一直低着头的老太太此刻竟然抬起了头整张脸紧紧贴在脏兮兮的车窗玻璃上压得变了形。
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幽光正死死地、怨毒地盯着她!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倒像是在辨认一件失而复得的仇家物件。
小丽“啊”地一声短促惊叫猛地扭回头几乎是扑到前门边用力拍打着车门:“停车!我要下车!” 奇迹般地车子减速了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路边。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一片荒草丛生的空地和老旧的围墙。
车门“嗤”地打开。
小丽跌跌撞撞地冲下车冰冷的夜风灌入肺腑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惊魂未定扶着路边的电线杆大口喘息下意识地又回头望向那辆即将开走的公交车。
公交车尾灯猩红像两只充血的眼睛。
就在车子缓缓启动的刹那她看见了让她魂飞魄散的一幕—— 那个扒着车窗的老太太脸依然紧贴着玻璃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在她身上。
而几乎是同时原本目视前方的司机还有那三个穿着戏服、坐在中间的“人”齐刷刷地以一种人类难以做到的、脖颈完全僵硬的姿态将头转了过来正面朝向车窗外的小丽! 车头尚未转过去的灯光恰好映亮了他们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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