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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民间异闻录第45章 老宅影戏

民国二十二年沈阳城浸在连绵秋雨里淅淅沥沥下了整七日。

到了第八日黄昏雨势陡然转急砸在青瓦上噼啪作响像是无数细小拳头捶打着这衰老的宅第。

福伯佝偻着腰沿着回廊慢慢巡查。

手中的油灯在风中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投在斑驳的粉墙上。

这宅子曾是沈阳城数得着的气派四进四出雕梁画栋而今却只剩这老仆一人守着。

主家早在“九一八”后便南迁了留下偌大宅院和一句嘱咐:“福伯好生看管祖宅待太平了便回来。

” 脚步声在空寂的宅中回响。

福伯今年七十有三在这宅子里过了整整一甲子。

他熟悉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比熟悉自己的掌纹还要真切。

巡查至后院戏楼时福伯停下脚步。

这戏楼是老太爷当年专为老夫人建的因老夫人爱看皮影戏。

三层飞檐红漆虽已斑驳却仍可见当年风采。

台口上方悬着匾额上书“演悲欢离合”四字如今结满蛛网。

福伯推开虚掩的门一股陈腐气息扑面而来。

台上积着厚厚一层灰几个残破的皮影散落台上依稀可辨是武生和旦角的形象。

自老夫人民国十五年过世后这戏台便再没启用过。

“唉都荒废了。

”福伯喃喃自语正要掩门离去忽觉眼角瞥见什么动静。

转身细看却只有阴影幢幢。

他想是自己老眼昏花摇了摇头蹒跚往偏院住处走去。

深夜雨更急了。

福伯被雷声惊醒时不知是什么时辰。

窗外电光一闪照得屋内霎亮。

就在那刹那间他分明听见了鼓声——不不是鼓声是雨打屋檐声吧?老人侧耳倾听却又万籁俱寂。

正要再睡却又一道电光划过这次伴随着隐约的锣钹之声。

福伯坐起身披上衣服。

这深更半夜哪来的锣鼓声?他摸索着点亮油灯推开房门。

风雨立刻扑了他一脸但他却愣住了——戏楼方向竟隐隐有光亮闪烁。

“莫非进了贼?”福伯心下疑惑提了灯笼抄起门闩当武器颤巍巍向戏楼走去。

越近戏楼那光亮越明显。

不是贼人持的火把倒像是...戏台开演前的灯火通明。

更奇的是他似乎听到了人群的低语声仿佛有许多人聚集在那里。

福伯的心跳加快了。

他绕到戏楼侧面从一扇破窗缝隙向内窥视。

这一看吓得他几乎叫出声来。

戏台竟是亮着的!数十盏油灯明晃晃照得台子亮如白昼台上正在上演皮影戏。

白色幕布后皮影人厮杀正酣刀来枪往好不激烈。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台下坐满了“观众”! 那些“人”静静地坐着身形模糊仿佛裹在雾气中看不真切面容。

但他们确实在那里黑压压一片至少上百之数。

福伯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但冰冷的雨水打在脖颈上分明告诉他这是现实。

台上的皮影戏愈演愈烈。

那是一场惨烈的战斗皮影士兵们厮杀在一起断肢横飞却诡异得没有一丝声响。

福伯从未见过如此逼真的皮影表演那些影子人仿佛有了生命他们的挣扎、痛苦、愤怒都透过白幕传递出来。

忽然台上场景一变出现了沈阳城的轮廓。

皮影日本兵在城中烧杀抢掠中国百姓四处逃窜。

福伯看得心惊肉跳——这演的不正是两年前“九一八”事变时的情景吗? 台下观众似乎也骚动起来虽然仍寂静无声但他们的身体前倾仿佛被剧情深深吸引。

戏至高潮处一台皮影坦克碾过街道一个小皮影孩子倒在血泊中。

这时福伯分明听到了一声叹息——来自观众席的、深深的叹息。

老仆后背发凉汗毛倒竖。

他不敢再看悄悄退后几乎是跑着回到了自己房中锁紧门窗蒙头盖被直到天明。

翌日清晨雨歇天晴。

福伯战战兢兢来到戏楼推开门——却见台上积灰如旧蛛网依旧那几个残破皮影散落原处仿佛昨夜一切只是梦境。

“真是老糊涂了。

”福伯自嘲地摇摇头却瞥见地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弯腰拾起竟是一枚子弹壳还带着泥土似是刚从土里挖出不久。

福伯心中一惊忙将弹壳揣入怀中。

接下来几夜福伯闭门不出但那戏声却夜夜响起。

到第四夜他终于忍不住再次窥看。

情形如旧无声皮影戏上演着沈阳城的惨剧台下坐满模糊的“观众”。

如此过了七八日福伯渐渐不再恐惧反而生出几分好奇。

这些“观众”是谁?为何每夜来此看戏?那皮影又是谁在操纵? 一夜福伯大着胆子悄悄从侧门溜进戏楼躲在柱子后观看。

他离观众席只有数步之遥这次看得分明——那些“观众”衣着各异有穿长衫的文人有着短打的工人甚至有全身戎装的军人。

他们的身体半透明面容模糊但神情专注全都盯着台上。

忽然台上剧情演到一群中国士兵被日军包围全部战死沙场。

观众席中一个穿着军装的“人”突然抬手拭面仿佛在擦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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