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民间异闻录第51章 井龙王
光绪二十三年冬吉林乌拉。
腊月的雾凇岛已是冰封千里松花江如一条冻僵的巨蛇蜿蜒在苍茫雪原之上。
江畔的柳树枝条裹着晶莹冰凌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美得令人窒息也冷得刺骨。
刘氏紧了紧补丁摞补丁的棉袄挎着洗衣篮往村口的老井走去。
她的手指早已冻得红肿开裂每浸一次水都如刀割。
篮子里是她丈夫赵老四和其新纳小妾柳红的衣物——自柳红进门后刘氏便从妻成了仆。
“娘我跟你去。
”八岁的铁蛋追出来小脸冻得通红。
“外面冷回家待着。
”刘氏摸摸儿子的头声音沙哑。
“不嘛我帮娘打水。
”铁蛋固执地抓住母亲的衣角。
刘氏叹了口气没再拒绝。
自柳红有孕后赵老四便再没正眼瞧过她们母子。
唯有这小小人儿的依恋是她冰冷生活中唯一的暖意。
井台结了厚冰刘氏小心地放下木桶铁链哗啦啦响。
铁蛋趴在井边好奇地向下望黑黢黢的井口冒着白气。
“娘井里有眼睛看我。
”铁蛋突然说。
刘氏心头一紧拉起儿子:“胡说什么是冰反射的光。
” 其实她也感觉到了——自入冬以来这口百年老井就透着邪气。
井水变得冰寒刺骨打上来的水总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
夜里偶尔传来呜咽声村里人都说是风声但刘氏知道不是。
她想起三个月前投井自尽的自己。
那是个月圆之夜她听见赵老四和柳红在隔壁调笑说起“若是男孩就休了那不会下蛋的母鸡”。
结婚十年刘氏流产三次生下的也只有铁蛋这一个男孩。
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训诫下她连辩解的资格都没有。
冰凉的井水吞噬了她窒息感撕裂肺腑。
但就在意识模糊时她仿佛被无数双小手托起推回井边——第二天清晨她湿淋淋地躺在井台旁像是做了场噩梦。
“是龙王爷不收你。
”村里的老人说“命不该绝。
” 但刘氏觉得不是不收是不让。
井底有什么东西把她推了回来。
“娘快看!冰花真好看!”铁蛋指着井壁的冰霜那些冰晶诡异地呈现出人脸形状栩栩如生。
刘氏打了个寒颤匆匆打满水:“回家了。
” 临走前她回头瞥了眼井口。
恍惚间似乎真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那天夜里哭声第一次清晰地传来。
不是风声是真真切切的女人哭声从井的方向飘来幽怨凄厉。
全村人都听见了狗吠不止马厩里的马焦躁地踏着蹄子。
“是刘氏投井那夜的哭声。
”有人窃窃私语。
赵老四脸色铁青柳红则缩在他怀里娇声道:“定是那冤魂不散吓着咱们孩子可怎好?”——她已有三个月身孕。
刘氏搂紧铁蛋默不作声。
她听出来了那不是自己的哭声。
接下来的几夜哭声愈烈。
井水开始变得浑浊打上来的水桶里偶尔有黑色絮状物像人的头发。
村民不敢再喝这井水宁可多走三里地去江边凿冰取水。
族长请来萨满查看。
老萨满在井边舞动神鼓摇响腰铃最后面色凝重地说:“井里有怨灵需做法事安抚。
” 法事做了一场又一场供品扔了一筐又一筐哭声却变本加厉。
有时还夹杂着婴儿的啼哭听得人头皮发麻。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雪下得正紧。
村里祭祀井龙王摆了三牲供品。
赵老四作为井主(赵家祖上捐钱修了这口井)带头叩拜。
柳红穿着大红棉袄故意挺着尚未显怀的肚子接受乡邻祝福。
刘氏和铁蛋被安排在角落。
铁蛋冷得发抖刘氏脱下自己的外衣裹住儿子。
“娘井里有人叫我。
”铁蛋突然说。
刘氏脊背一凉:“别胡说。
” “真的是个小娃娃的声音说下面有好玩的。
” 祭祀结束时柳红突然指着井口惊叫:“血!井里冒血了!” 众人围观的当口铁蛋不知何时挣脱母亲的手跑到了井边。
“娘!井里有小鱼!”孩子兴奋地探头。
接下来发生的事快得让人反应不及——一只苍白浮肿的手突然从井中伸出抓住铁蛋的衣领猛地将他拖入井中! “铁蛋!!!”刘氏的惨叫撕裂夜空。
井口回荡着孩子短暂的惊叫然后是咕咚落水声。
赵老四第一个冲过去只见井水沸腾般翻滚血色泡沫不断上涌。
他慌忙放下水桶打捞捞上来的只有半桶血水和一缕黑发。
“铁蛋!我的儿啊!”刘氏瘫倒在井边哭得撕心裂肺。
人们点起火把用挠钩在井里打捞一夜一无所获。
井深不可测下面是错综复杂的地下暗河孩子一旦落井绝无生还可能。
刘氏不吃不喝地在井边坐了三天眼睛哭出了血。
第四天清晨她突然停止哭泣眼神变得空洞骇人。
“井里有七个孩子”她喃喃道“七个都是没出生的女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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