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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民间异闻录第230章 菜窖婴啼

一九七五年的腊月东北黑土地冻得跟铁板似的北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拉肉。

我们靠山屯家家户户都指望着菜窖里那点冬储货色过活——大白菜、土豆、萝卜那是整个冬天肚里的指望。

王秀芹裹紧那件褪了色的藏蓝色棉袄系着一条沾满油渍的围裙走到院子当间儿。

那口菜窖像一张沉默的方口黑洞洞地对着灰蒙蒙的天。

窖口盖着厚厚的草帘子和旧棉被覆着一层薄雪一掀开一股混杂着泥土、腐叶和蔬菜清冽气息的凉气直冲上来激得她打了个寒噤。

这天家里来了客男人吩咐她取颗酸菜再拿几个土豆。

她拎着麻绳和筐踩着那嘎吱作响的木梯子小心翼翼往下探。

光线骤然黯淡眼睛得适应一会儿才能看清窖里的景象。

白菜垛得像小山萝卜们规规矩矩埋在沙土里只露出一点点青白的头。

空气里是那种沉甸甸的、属于地底的寂静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她弯腰准备扒拉一颗酸菜缸上的压石时一声极其微弱的啼哭像根细丝猛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王秀芹动作僵住了侧耳细听。

那声音又来了。

呜呜咽咽时断时续像个没吃饱奶的猫崽在哼唧带着一种浸入骨髓的冰凉从菜窖更深、更暗的角落传来。

那声音钻进骨头缝里让你心里头发毛脊梁骨窜起一股凉气。

是婴孩的哭声!在这地底深处!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的汗瞬间变得冰凉。

脑子里“嗡”的一声想起了屯子里流传已久的那个话头——关于菜窖里的婴啼。

老人们压低了声音说过那是“困难时期”甚至更早些年家里实在养不活、或是嫌弃是个丫头片子被狠心爹娘扔进菜窖自生自灭的女娃。

她们小小的魂魄离不开这阴冷之地年复一年在那堆萝卜白菜之间呜咽盼着有人能把她们抱出去见见天日。

王秀芹是个唯物的人信的是“人死如灯灭”。

可这声音真真切切由不得她不信。

她喉咙发干咽了口唾沫壮起胆子朝着那哭声传来的方向颤声问:“谁?谁在那儿?” 哭声戛然而止。

菜窖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她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擂鼓似的敲着耳膜。

她摸索着往前走了几步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和偶尔踩到的烂菜叶。

她用手在堆积的蔬菜间扒拉触手是冰凉梆硬的萝卜是层层包裹的白菜帮子。

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

“幻觉肯定是这几天没睡好。

”她喃喃自语试图说服自己手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她定了定神赶紧拾掇好几颗土豆和一颗酸菜几乎是逃也似的爬出了菜窖。

重新盖上草帘棉被的那一刻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但她却感到一种重回人间的虚脱。

她把菜交给男人没敢提窖里的事。

那婴啼像一根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往后的日子王秀芹下菜窖的次数不可避免地多了起来。

每一次她都心怀忐忑。

而那个婴啼也并非每次都出现但它总在你快要忘记的时候幽幽地响起提醒着它的存在。

有时是在午后阳光勉强能透进一点的时候;有时是在傍晚窖里漆黑一片她只能靠摸瞎取菜。

哭声时远时近有时觉得就在萝卜堆后面有时又觉得是从地底更深处传来。

她开始留意屯子里关于那些年的零星记忆和传言。

她记得母亲模糊地说过五九年、六零年、六一年那三年地里不长粮食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能进嘴的都塞进了肚。

树皮被剥光观音土胀死了人。

那时候扔孩子特别是女娃不算什么稀罕事。

村东头的老光棍“赵瘸子”他婆娘就连着生了三个丫头最后一个生下来没声息都说是在菜窖里“没捂过来”。

还有西头已经没了的老李家的据说也“处理”过一个……这些尘封的、带着血和泪的往事像沉在河底的淤泥被这诡异的婴啼重新搅动了起来。

王秀芹自己也生过两个孩子老大是个小子健壮如牛犊;老二是个闺女生下来瘦瘦小小没出月子就夭折了。

当时她也哭得死去活来。

此刻听着这地底的啼哭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早夭的女儿心里那份属于母亲的柔软和痛楚被狠狠地触动了。

这冤魂也曾是某个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却被遗弃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她心里的恐惧渐渐渗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悯和悲伤。

有一回男人不在家她又听见了哭声那声音比以往都清晰都委屈。

她鬼使神差地没有立刻逃离而是靠在冰冷的土壁上对着那片黑暗低声说起话来。

她说今年的萝卜腌得透酸菜渍得香;她说外面下了大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她说她那个没福气的闺女要是活着也该有多大了……她絮絮叨叨说的都是些家常里短像是说给那看不见的婴灵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那哭声在她絮叨的时候似乎微弱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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