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率之外第36章 哭了半天
林砚的目光落在老陈遗像前的辣条上包装袋上的红油在灯光下泛着光像极了那年冬训时老陈冻裂的手背上擦的防冻霜。
那是种廉价的甘油制剂粉色膏体带着甜腻的香抹在粗糙的皮肤上总有些没吸收的白痕被寒风一吹就结成冰碴子。
他记得那个清晨零下十七度的操场结着蓝冰。
老陈握着秒表的手在寒风里蜷成拳指节处的胶布洇出深色的印子。
有个替补门将动作变形被他拽到边线单独指导冻得发红的手指戳着少年的膝盖:“重心放低!你是守球门不是当电线杆!” 哈出的白气裹着咳嗽声惊飞了看台上栖息的麻雀。
器材室的铁门总也关不严漏风的缝隙里能看见堆到屋顶的旧球服。
有次训练结束林砚回来取落在长椅上的护腕撞见老陈正背对着门坐在木箱上。
夕阳从气窗斜斜切进来刚好照见他右手捏着的胶布在发抖左手的指缝间渗着血珠滴在磨得发亮的木地板上洇成小小的红点。
“别动。
” 林砚把护腕往口袋里一塞反手带上门。
老陈慌忙想把手背到身后却被他攥住手腕 —— 那些裂口像极了干涸土地上的裂纹纵横交错爬满掌心最深的一道在虎口血已经半凝了。
“逞什么能。
” 林砚从医药箱里翻出碘伏棉签刚碰到皮肤就被老陈猛地抽回手。
“别告诉你师妹。
” 老陈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白霜“小姑娘家心软看见又要哭。
” 他把左手藏进运动服袖子右手笨拙地撕着胶布往手指上缠血珠渗出来沾在胶布上像朵歪歪扭扭的小红花。
林砚忽然想起上周训练间隙师妹偷偷塞给他一管凡士林红盖子的小铁盒说是她妈从上海带回来的。
“陈教练总说护手霜黏糊糊的这个吸收快。
” 小姑娘说话时辫梢的红绳随着点头晃悠“林师兄你帮我给他呗就说是队里发的。
” 此刻那管凡士林正躺在器材室的窗台上阳光把膏体晒得半化像块冻不住的黄油。
林砚盯着老陈缠到一半的手指忽然发现他指甲缝里还嵌着草屑 —— 早上带队员练扑救时在草坪上蹭的。
槐树叶的沙沙声又响起来这次混着窗外孩子们的笑闹声。
林砚走到窗边看见几个半大的孩子正踩着滑板车往球场去。
最前头那个穿红色球衣的背后印着歪歪扭扭的 “7” 号车筐里的足球颠得老高每次落下都重重砸在金属筐底发出哐当哐当的响。
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手机壳里压着的槐树叶。
那是去年深秋捡的叶梗处用透明胶带缠着边缘已经泛黄发脆却在暮色里轻轻颤动。
林砚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玻璃想起老陈总说这片球场的老槐树是建校时栽的比他们所有人的岁数都大。
“你看这树根。
” 有次赛后清理场地老陈指着场边凸起的树根“每年春天都从裂缝里钻新枝脚印踏得多了反而长出花来。
” 当时他正弯腰捡矿泉水瓶后腰的旧伤让动作滞涩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株被风刮歪的芦苇。
滑板车的铃铛声由远及近穿红球衣的男孩突然从车上跳下来抱着足球往球门跑。
他的球鞋在水泥地上擦出刺耳的声响射门时用力过猛摔在草皮上却顾不上拍裤子上的土爬起来就跳着喊:“进了!我是陈指导说的最佳射手!” 林砚的喉结动了动。
上周整理老陈遗物时在他枕头下发现个笔记本最后一页画着歪歪扭扭的足球场角落里写着 “小豆子要穿 7 号”。
小豆子是老陈的孙子去年总跟着来看训练总吵着要跟穿红色球衣的队员踢一场。
辣条包装袋上的红油还在反光林砚忽然想起老陈总把这种五毛钱一包的零食揣在兜里。
有次师妹来送文件看见他给替补席的小孩分辣条皱着鼻子说:“陈教练你怎么总吃这个?” 老陈当时正把最后一根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这个顶饿比巧克力有劲。
” 后来才知道那天早上他去医院复查膝盖为了赶回来带早训没顾上吃早饭。
穿红球衣的男孩又开始颠球足球在他脚边跳得欢快。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追着滑板车跑突然指着天空喊:“快看!星星!” 林砚抬头果然看见颗亮得扎眼的星子正悬在老槐树的枝桠间像枚被线穿起的纽扣。
他转身往回走遗像里的老陈还在笑着嘴角的纹路里像藏着阳光。
桌上的辣条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暗红色的条条让他想起那年冬训结束老陈手背上结的痂。
当时他开玩笑说像块勋章老陈却咧着嘴笑说等开春了要带着他们把省赛的奖杯捧回来。
奖杯最后真的捧回来了只是领奖台上少了那个总穿灰色运动服的身影。
窗外的笑声还在继续林砚摸出手机屏幕里的槐树叶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他想起老陈说过的话脚印踏得多了真的会长出花来。
此刻那些奔跑的小小的身影那些清脆的笑闹声大概就是开得最旺的那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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